怎麽救得了國民黨？

蔣爺爺和連爺爺救得了國民黨嗎？

文：王丰

公元兩千年以後，許多台灣友人把國民黨的失去政權，一股腦全推給李登輝顛覆國民黨、分裂國民黨，讓民進黨有可乘之機。更多的泛藍人士認為民進黨公元兩千年贏得總統大選，是僥倖獲得政權。沒錯，李登輝是國民黨迅速敗亡的一個關鍵人物，但是物必自腐而後蟲生之；如果蔣經國當初頭腦夠清楚，李登輝哪有機會竊得大位？如果國民黨的體質完善，哪有李登輝分裂國民黨的份？就算李登輝想分裂國民黨，如果國民黨組織夠嚴密，生命力夠強，單憑李登輝一個人分裂得了嗎？

一九八二年，筆者曾經一度進入國民黨黨部擔任黨務工作者，在新進人員受訓時，國民黨台灣省黨部主委宋時選先生蒞臨演講，宋時選開宗明義說，黨員和黨務幹部要有兩個基本要件，一是要有革命精神，一是要有使命感。宋先生說，一個沒有革命精神的黨，是沒有希望的黨，一個沒有使命感的革命工作者，作不成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。

因為個人旨趣的關係，也因為我實在看不出國民黨有什麼「革命精神」，也看不到幾個人是真正「有使命感」的，我只在國民黨黨部待了很短一段時期，就離開國民黨。

民國七十年代的國民黨，或者更早的國民黨其實就已經是一個老杇不堪的封建集團，這個黨裡許多人整天坐領乾薪不做事，發生天大的事，就等一個人──蔣先生( 老蔣及小蔣 ) ，等他下決定，講一句話，如果蔣先生不吭聲，大家就繼續坐著等。黨部人員，上焉者上班時間男同志喝茶看報，女同志鉤完毛衣之後偷偷回家做飯煮菜；下焉者營私舞弊朋比為奸，胡作非為。然而，這個老杇腐敗的列寧式政黨，歷經了李登輝的篡黨謀私，歷經了被民進黨趕出總統府的教訓，除了改掉了列寧式由上至下的權力形式，改掉了鉤毛衣、喝茶扯淡的積習，此外，其本質和過去是毫無二致的。

一九七０年代晚期，光是許信良、林義雄等少數幾位黨外省議員，光是黃信介、康寧祥等少數幾位立法委員，就把蔣經國領導的號稱有百萬黨員的國民黨政府搞得魂不守舍，惶惶不可終日。以為手裡有特務機關，軍權牢牢在握，蔣經國起先沒把黨外當一回事，等到區區一個許信良 ( 國民黨中央黨部的「幹事」出身) ，竟然鬧出火燒中壢警察分局的「中壢事件」，這把火讓蔣經國嚇出一身冷汗，清醒之後，蔣經國認為光給台灣人吃糖是不夠的，偶爾也要祭出棒子。所以，落實吸納台灣人才政策的李煥被拉下台，主張對黨外強硬彈壓的王昇冒出頭。
等到美麗島高雄事件爆發，蔣經國受美國壓力，收起了對付黨外的棒子，邊走邊退，開始大幅走開明路線，處處對黨外讓步，換取美國老闆對他的認同，直到蔣死，對黨外始終維持其「綏靖政策」。蔣經國能勉強維持政權，靠的是手上的兩張王牌，一隻手給糖吃──開放更多的政權和官位給黨外；一隻手掄棒子，超越紅線的人該抓的抓該關的關。可是，如今的國民黨，手上的糖早給搶走了，手裡的棒子現在也被民進黨奪去了。至於宋時選說的「革命精神」、「使命感」，更不過是空洞的「閒話一句」。

放眼今天的國民黨，那種凡事寄望黨中央、寄望於一人的積習依舊不改。從二００四年連宋再次敗選以來，幾乎所有的人都是「寄希望於馬英九」，吃過一次三合一選舉勝選的甜頭，咸認「馬英九光環」普照人群，只要靠「救世主」馬英九就可以收拾群魔，收復江山。等到施明德帶領的紅衫軍搶走馬英九的群眾，搶走他的光環和勢頭，民進黨台北、高雄兩市大選已經兵臨城下，天真無邪的馬英九還信心滿滿。等到國民黨北、高兩市初嚐敗績，小馬哥第一次發覺大事不妙，還沒回過神來，司法當局特別費案起訴成案，泛藍人士對馬英九這位凡事「尊重司法」的「共主」，漸漸失去耐心與信心，「寄希望於馬英九」的信念逐步瓦解。

國民黨究竟出了什麼問題？老實不客氣說，國民黨的人和體制都出現了問題。就因為國民黨太依賴領導人，這個人如果成，國民黨就成，這個人如果敗，國民黨就敗。不參加紅衫軍的馬英九先是失去了自己的群眾，繼之又失去了自己光環。台北市長馬英九竟然下令驅散倒扁紅衫軍，台北市長馬英九也等於終結了國民黨主席馬英九的氣數。

台灣的反對運動從「黨外」到民進黨，乃是歷經了二十餘年慘痛的鬥爭經驗，從街頭和議會分進合擊，奮鬥了二十幾年，才一步步取得政權。從一九七七年的中壢事件、一九七九年的高雄美麗島事件…，一連串的群眾暴力衝突，「黨外」人士和之後的民進黨人，為奪權從不手軟，為奪權無所不用其極，舉凡街頭運動、議會鬥爭、隔海告洋狀、文鬥武鬥…用盡了各種招術，多少人被抓、被打、被關、犧牲奉獻，才贏得公元兩千年政黨輪替的果實。

若是談到被抓、被打、被關、各種犧牲奉獻，從兩千年到如今，國民黨也不過才只有一個邱毅即將入監；可是從「黨外」到民進黨，何止上百個邱毅？黨外時期，異議人士的頭領有黃信介、康寧祥、許信良、施明德…，他們這些帶頭的人，遇事立刻頭綁白布條，喊衝喊打一定走第一個。紅衫軍興起，馬英九說了什麼？做了什麼？他只不過到過紅衫軍聚集地送過早餐，台北麥當勞速食店何其多，又何需勞煩馬英九？紅衫軍會因為來了一位馬英九麥當勞叔叔，就確保馬叔叔的頭頂光環嗎？
黨外時代的民進黨，除了不怕死的頭領，還有上百個類似邱毅這樣的人物。相對而言，今天國民黨的馬英九怎堪比擬昔日的黃信介、康寧祥、許信良、施明德，民進黨即便陳水扁跛腳了，還有「四大天王」謝長廷、蘇貞昌、呂秀蓮、游錫堃。今天國民黨的馬英九若因特別費案「掛了」，萬一不能選總統了，邱毅也被抓進監牢關起來了，國民黨還能推出哪一個像樣的候選人跟民進黨一較長短？還有沒有第二個邱毅，繼續揭弊？

馬英九不過一樁官司纏身，就顯得面有倦容。他應該翻翻舊報紙，看看美麗島時代的施明德、黃信介，看看他們如何在法庭上談笑風聲，如何在法庭上舌戰法官。有人說，因為馬英九亂了陣腳，連爺爺可能回鍋當家，我說，如果國民黨不知悔改，就算蔣爺爺回鍋，也救不了。